开卷有益 | 2008-12-07

大雁塔起于盛唐,她把盛唐的风采存储在砖石造就的躯体之中,名噪一时的“雁塔题名”就是其中之一,至今尚存在大雁塔一层洞壁两侧的多通进士题名碑,似乎还在喋喋不休地诉说当年的辉煌。

按照太宗皇帝“天下英雄尽入我毂中”的构思,唐朝极重开科取士。每当春闱开榜,朝廷便在曲江之西的杏园宴请新科进士,谓之“曲江燕会”。唐中宗神龙年后,又在杏园燕饮后,安排这些新进士汇聚慈恩寺,“列姓名于慈恩寺塔,谓之雁塔题名”,让这些书呆子出足了风头,挣足了面子,“及第新春选胜游,杏园初宴曲江头;紫豪粉壁题仙籍,柳色箫声拂玉楼”。传说雁塔题名始于韦肇,韦肇于神龙年间进士及第,春风得意,欣然题名塔上,后来竞相仿效,遂成定制。据说唐代的8000余名及第进士中,约有五六千名及第者题名于雁塔,“名题雁塔”便成为“天地间第一流人第一等事也”。古时人们把金榜题名比作鱼跃龙门,更把“金榜题名日,洞房花烛夜”列为人生最大喜事。“朝为田舍郎。暮登天子堂”,雁塔题名之风也顺着由鱼成龙的轨迹花样翻新:有的做官当了将相,就把他的名字涂成红色,曰“加朱”;题名之后有授官升迁者,或有人再来雁塔,则在旧题名处添一“前”字,叫作“曾题名处添前字”。

白居易二十九岁中进士,因为少年得志而意气风发:“慈恩塔下提名处,十七人中最少年”,极为自豪;孟郊四十六岁中进士后,更在《登科后》诗中写道:“昔日龌龊不足夸,今朝放荡思无涯;春风得意马蹄疾,一日看尽长安花”,字里行间横溢出那种不可一世的骄矜。唐代诗人徐夤看到“塔院小屋四壁皆是卿相题名”,不无感叹地写诗道:“雁塔搀空映九衢,每看华宇每踟蹰。题名尽是台衡迹,满壁堪为宰辅图。鸾凤岂巢荆棘树,虬龙多蛰帝王都。谁知远客思归梦,夜夜无船自过湖”。

可惜“雁塔题名”的风雅只存在了322年,到了晚唐,因为当时的宰相李德裕不是进士出身,他对这些进士并不欣赏,不但废了极有文人气息的“曲江宴”,而且还将塔上的题名全数铲除

当然,即使没有对进士特别嫉妒的李宰相的断然之举,那个轰动朝野、令人艳羡的“曲江宴”总有一天销声匿迹,总会因为唐王朝的日趋衰败而淡出视野。至于雁塔题名,原本是庆贺进士及第的一种荣耀,但得意忘形的书生们却把它当作炫耀身价的好机会,一开始就没有一个好开头,地占得越宽越好,字题得越大越好,兴之所至,信笔涂鸦,弄得后来的人无处立足,只能是后人题名盖了前人,东搽西抹,乱烘烘的一片,把一桩风流韵事搅得一塌糊涂。不说为李德余铲除题名提供了口实,就算是真的想保存也难以保存下来,人为的前盖后覆,意外的兵火灾患,尽早会有剥蚀漫漶的一天。

现在塔上存留的那些题名,都因后人千辛万苦抢救保护而幸存。但已经不是当年的面目和神韵,龙飞凤舞的笔触,华丽隽永的辞藻,还有隐藏在题名后的那些春风得意的脸孔,都随着大唐气数已尽的萧条悄然而去,留下的只是千古的叹惜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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